內部審計 ─ 內部局外人的價值
國際內部審計師協會香港分會會長李深熱心推動內審行業，通過風險為本、獨立客觀的審計和諮詢，促進機會完善管治和價值提升。她分享內審行業近年來的演變，並為企業帶來更多價值，以及一次離職期如何改變她的人生。
撰文：Nicky Burridge
攝影：Calvin Sit
李深（資深會計師）是國際內部審計師協會（IIA）香港分會會長，擔當與IIA全球總部與亞洲聯盟之間的橋樑。
李深（資深會計師）是國際內部審計師協會（IIA）香港分會（IIA HK）會長，並為東亞銀行有限公司集團總稽核。她說：「很多人覺得內部審計人員就如警察查案，其實我們的工作遠不止於此。內審是值得信賴的顧問夥伴，與管理層合力實現企業目標。」
她解釋說，全球環境日益複雜多變，內部審計人員需要更積極敏銳，識別對企業影響深遠的系統性問題。她認為，內部審計要以批判性思維去挑戰現狀，但不是為了質疑而質疑，而是要站在更高角度提出建設性的建議，不能只做事後孔明，更要有洞察力甚至先見之明，提前預警。「作為機構中的獨立職能，內部審計對其他所有職能部門而言都是局外人，我們的價值在於同時擁有企業內部知識和局外人的觀點。這不代表內部審計人員比前線人員銷售產品更優勝，或比IT專才更熟悉電腦系統。只是無論多麼聰明能幹的人都有盲點，正所謂旁觀者清，當局者迷。當大家都各司其職之時，內部審計人員則可通過端到端跨部門審閱業務流程機制，看看有沒有重大遺漏、重疊或不合理之處。」她說：「我們也肩負教育者的角色，讓主要持份者及普羅大眾明白內部審計的功能及定位，以及如何使用內審職能來為企業帶來更大價值。」
推動專業
國際內部審計師協會（IIA）在全球擁有超過20萬名會員。IIA HK是IIA在本港的分會。作為分會會長，李深要身兼數職。她作為IIA HK理事會主席，負責領導分會的各個委員會，亦要處理分會很多日常行政工作。由於 IIA HK 目前沒有任何員工，日常運作主要是靠志願工作者的幫助。
她還擔當分會與IIA全球總部及區內的亞洲聯盟（ACIIA）之間的橋樑。亞洲聯盟共有17個附屬成員，包括在中國內地、日本及澳洲的分會。她亦參與過亞洲聯盟執行委員會工作，目前是IIA 全球提名委員會的成員。
李會長分享說：「參加 IIA國際及區域會議及論壇，以及與世界各地的專家和同業交流是很寶貴的經驗。我記得在柬埔寨及越南等沒有IIA分會的地方，召集亞洲聯盟志願工作者在當地舉辦內審研討會，看到當地同業那麼好學但卻資源貧乏，我更加感恩在香港有這麼多資源，也更珍惜每一個學習機會。」
出任IIA HK會長，她的願景是推廣內部審計專業，並推動本港內部審計業實行更好的操作實務。
IIA HK目前擁有 900 多名會員，李會長表示本港從事內部審計工作的人員遠超於此數。她說：「我們希望透過為會員創造價值，吸引從業人員加入IIA HK。我們致力發揮交流平台的角色，通過分享經驗及知識，促進實踐內審行業最佳實務，以及加強從業人員的網絡。」
李會長認為擔任會長目前最大挑戰是資源限制。她儘量借助IIA國際和亞洲聯盟現有的資源，並非常感謝 IIA HK全體義務工作人員，以及香港會計師公會等策略合作夥伴的幫助，協力提升內部審計專業、促進內部審計人員的認受性及在本港推廣先進內審實務。
隨着IIA HK不斷加強在本港的服務範疇，她正努力招募更多義務工作人員加入志願工作團隊。「我當初加入IIA HK 時，分會只有三個專門的委員會，現在已擴大至六個，明年將增至七個，我衷心感謝所有義務工作人員的無私奉獻。」
與時並進
數碼轉型已經顛覆了商業世界及我們的日常生活。面對日新月異的環境變化，持續學習是內部審計人員的成功關鍵。
李會長說，推廣持續學習及進步的文化是IIA HK其中一個工作重點。「在新冠疫情期間，分會提供免費的網上研討會，支援會員持續進修。我們還借助IIA國際及亞洲聯盟的資源，直播及錄播其他 IIA分會的網上研討會，會員們都踴躍參與。」IIA HK也一直與公會合作，推動內部審計專業的發展及最佳實務，就如最近合辦的內部審計網上研討會系列。
李會長強調內部審計人員必須充分認識和使用新興科技。「擁抱新科技、大數據是事在必行之事。對於企業而言，運用科技不只為提高效率，更是關乎業務生存的策略，以滿足客戶不斷提升的期望，以及在瞬息萬變的環境中保持機構競爭力。」
她指出，內部審計人員要瞭解機構如何使用科技，以及當中涉及的風險，才能決定如何審核相關系統及流程。李會長補充說，運用科技的程度因行業和機構而異，以保險業為例，在理賠流程中會利用區塊鏈、人工智能及機械學習技術等。她表示，內部審計人員必須先瞭解這些新技術如何應用在業務運營，才能執行有效的審核。她亦強調，網絡威脅無論規模及複雜性上均與日俱增：「網絡風險是所有企業董事會高度關注的事情。內部審計應評估公司網絡安全的管治、管理及流程的有效性。在網絡世界是沒有攻不可破的網絡，所以我們不單只要識別、預防及偵測風險，還要考量一旦發生網絡事故的應對預案及事後復原計劃。而且，由於科技領域涉及高技術成分而且變化萬千，因此我們亦要適當借助外部的專業力量和工具，例如進行靜態滲透測試及動態道德駭客操作等。」
與此同時，李會長認為內部審計人員必須使用科技來輔助其工作，提高審核效率及效果。她說：「傳統上審計人員會進行抽樣檢查，但即使抽查100宗交易，很可能還是佔總數的很小部分。運用大數據，我們可以不再像以往般糾結於審計抽樣代表性的問題，而是分析所有交易，從而得出對整體範圍的專業見解。」
為協助會員跟上時代步伐，IIA HK的網上研討會及年度大會，均涵蓋人工智能及大數據等新興科技題材，而李會長作為從業人員自己也必須通曉這些科技。「我是學金融出身，幾年前開始學習新興科技。記得剛開始，我幾乎次次要用手機上網搜索專業術語，才能跟得上研討會講者或老師的演講內容。但久而久之，我不僅漸漸學懂相關知識，並且不再懼怕陌生的領域。所以若有人說很難跟上新興科技時，我便會說：『如果一個中年在職母親都能做到，你一定能。』」
李會長曾任職畢馬威諮詢合夥人，現為東亞銀行的集團總稽核，領導集團於香港、內地及海外的內部審計團隊。
價值體現
李會長表示，內部審計工作重質不重量，必須有效地進行審計，才能為業務增值：「內審人員有權審核公司任何事宜，但即使具規模的內部審計團隊可能僅佔員工總數的1%。基於資源限制，內部審計必須清楚輕重緩急，而非平均力量於審核機構內的所有事宜。內審要做得出色，要如企業一樣要擁抱新興科技及不斷改革。高級內審人員要參與管理層會議，以掌握機構的最新發展動態，並適當及時地調整審計方法及重點。透過分析企業不同業務和層面收取的各種數據，內審人員可以將相關資訊連結起來綜合分析機構宏觀的狀況，並找出系統性問題。」
她補充說，內審人員需要具備敏銳的商業觸角及勇氣，向持份者說明需要知道的事情，包括負面情況。「除了稽核控制流程及系統等客觀事實外，現今的內部審計職能也着重評估企業文化及道德等範疇，這些方面更講求經驗和判斷所以更難審核。內部審計必須關注對董事會及高級管理層真正重要的事情，才能更好體現其價值，例如策略風險管理，他們至少可以評估策略風險的管理框架，確保公司設有良好的管治流程。」
她表示，內審還可以擔當公司內部監控及風險管理事宜的智囊。舉例說，內審可以透過分享有效的監控實務和常見問題，為促進企業良好管治及風險文化發揮積極作用。
環境、社會及管治（ESG）對所有行業都至為重要。李會長認為在企業推進實施ESG策略方面，內部審計也能發揮作用，例如評估ESG滙報數據質素的監控機制有效性。她說：「除了稽核，內部審計人員也能參與諮詢方面的工作，例如做基準分析識別企業措施差距以協助公司獲得更高的 ESG 評級。」
她還分享說，內部審計人員必須緊貼行業趨勢、新興風險知識及專業最新發展，務求精益求精、與時並進，並要抱批判性思維，不只應用於審視企業內的其他業務或部門的現狀，還要經常反思內審自己的工作方式和方法，才能更好地體現內審在企業內作為局外人的價值。
如何加入內審行業
李會長從沒計劃過從事審計工作。她在就讀香港中文大學商學院時，才首次接觸會計課程。那時她父親生意正要進行清盤，卻無法負擔會計師費用，她發現會計課程的內容非常實用，便申請轉讀會計學系。「可惜我當時的成績不夠好而最終不獲批准轉系，所以我利用在修讀中大商科的那幾年，經常去旁聽專業會計課程，然後利用暑假時間參加當時香港會計師公會與英國特許公認會計師公會合辦的聯合考試計劃。」
她大學畢業那年，正好順利完成了聯合考試計劃內最後幾張試卷。這個會計專業資格幫助她在兩年後獲取錄加入畢馬威的外部審計團隊。她回憶說：「我真的很幸運，在畢馬威獲得涉獵不同服務範疇的工作機會，包括財務審計、技術會計諮詢、併購等。舉例說，在亞洲金融危機之後，我馬上獲派到韓國及泰國數月進行財務盡職調查。在派調到倫敦辦公室工作後回港，我亦參與了許多大型內地企業的上市招股及諮詢項目。我在畢馬威的最後職位是風險管治及合規管理服務的諮詢合夥人，職責包括內部審計服務，例如內審外判以及內審職能品質的獨立評估等。」
當李會長的第二個孩子約一歲之時，她决定停工休息一段時間。她回憶說：「當時我非常糾結，雖然花了很多精力，但還覺得事業上未能像以前般盡情發揮，媽媽的角色也做得不夠好。我希望停工一或兩年有助我釐清未來路向、在工作和生活中找到適當平衡。離職期的第一個月我很開心，但之後便覺得很悶，沒有工作的生活不是更平衡，而是很空虛。」
放了半年長假後，李會長接受中國銀行（香港）（中銀香港）招聘，從此開始了她的內審行業生涯，首項任務是推行她任職畢馬威時向中銀香港的稽核部門所提出的諮詢建議。 她在中銀香港工作了兩年後加入了東亞銀行擔任集團總稽核，領導集團於香港、內地及海外共約 100 名內部審計人員。她很感激東亞銀行給予她信任和自由度，讓她能持續改革集團的內部稽核部門，並支持她在 IIA的義務工作。
談到內部審計與外部審計的分別，李會長認為內部審計着重企業內部監控機制的事宜，關注的是過程，涵蓋機構內不同類型的風險控制，而外部審計則是評估財務報表的真實性及公平性，主要着眼於業績及財務風險， 關注的是結果。
李會長認為出色的內部審計人員需具備的質素與其他專業人士分別不大，但必須具備好奇心及毅力，並要有良好的批判性思維及溝通能力。
工作與生活的平衡藝術
李會長與IIA HK之緣始於十年前，她最初以演講嘉賓的身份參與IIA HK的年度研討會。她說：「我離開畢馬威後有較多空閑時間，希望能為自己的行業出一分力。我起初認為是我去幫助別人，但後來才明白我才是受惠者。」她一開始擔任一些委員會的工作，之後獲邀加入 IIA 在港分會理事會及亞太聯盟執行委員會。
「 IIA 的工作，讓我有機會認識到許多世界各地的業界領袖及專家顧問，幫助我不斷學習及進步。」她說：「相比起日常工作，義務工作對我提升領導力有更大幫助，例如如何管理從未碰過面的行業領袖和激勵沒有從屬關係的同事，一起合作去陌生地方完成義務工作。這些經驗啟發了我領悟到領導力的真正意義。絕大多數支援工作者不僅能幹，而且很熱心無私，希望以一己之力回饋社會。我非常榮幸有機會與他們共事，有的更成為了我的摯友。」
她記得有時週末放假時，當她的孩子在博物館或公園玩耍時，她用平板電腦處理IIA的工作。她分享道：「老實說，要處理的事實在不少，但我享受過程，並不覺得那些是工作。我以前一直希望找到工作與生活的平衡，現在才發現所謂平衡可能是工作與生活融合，這講求更高的自律能力，要更妥善分配自己及家庭時間。」
在閑暇時間，李會長喜愛運動及與家人共度時光。她曾經熱愛舞蹈，並參加業餘拉丁舞比賽，但之後因傷不得不放棄。「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我由於過度操練導致傷患被逼放棄舞蹈。放下跳舞心裏很難過，但不用練舞就讓我有更多時間陪伴家人，其實也是一件好事。」
前景無限
至於內部審計師需要甚麼特質，李會長說出色的內部審計師應有的質素和其他專業人士分別不大，但必須具備好奇心及毅力，並要有良好的批判性思維及溝通能力。
李會長認為，內部審計行業前景秀麗，不少出色的內審主管能晉身成為財務總監、營運總監甚至行政總裁等職位。她補充說：「許多先進企業都以內部審計部門作為未來領袖的培訓基地。內部審計部門可能是企業內唯一廣度深度兼備的地方，讓人能宏觀地認識整個機構，同時可以深入瞭解個別業務流程。內審是很好的途徑，能幫助你轉至企業任何一個業務範疇發展。」
本文為編譯版本，原文A view from the inside首發於香港會計師公會會員雜誌《A Plus》2021年第8期。
